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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·内忧外患(三) (第3/3页)
年有鱼的窗花浮现在她的床上。四边的角花是多子多福的石榴,细长的叶、火焰一样的花瓣栩栩如生别具匠心。嫁入陆家的头一年,过年时,家里所有的窗花、棚花、柜花甚至院中花墙和梧桐树上所贴的各种各样剪花,都是出自她的手。 “也仅仅是那一年。”大嫂在心里发出一声沉闷地低叹。双目无神呆靠在墙上许久,才懒懒地掀开被子下了床,从抽屉里摸出红纸和剪刀又重新坐回被窝里。一顿饭的时间,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意。这才穿好衣服下了床,推门出屋。除了给自己留下一副,她要把另一幅送给另外一个人。 梅月婵和梅君互相给瘀伤的地方涂了一些药,梅君的腿肿胀严重,走路一瘸一拐。 雨声渐息。薛凤仪碎碎地脚步声从窗前移过,梅月婵和梅君面面相窥。小翠掀开门帘,搀扶着薛凤仪缓缓跨进门槛。 薛凤仪看着梅月婵怔怔地从床边升起来,下意识摆了摆手。自顾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后,薛凤仪表情复杂地凝望着俩人,轻声地问,“还疼吗?” “太太!”梅君用手搬着那条肿胀的腿,忍痛挪下床,向薛凤仪行礼。 “娘!”梅月婵放下高卷半腿的裤脚,盖住肿胀青紫的膝盖,低声轻语。 薛凤仪沉默着点了下头,转过脸冲小翠淡淡地说:“你先出去吧,去后院帮李玉那些衣服收拾出来。” 看到小翠下了台阶,薛凤仪才叹了口气。 “别恨娘,打你的时候,娘的心里也是疼的。”薛凤仪蹙起的眉头,脸上的黯然和无奈都在无声诉说着她的为难。 两个人纵使对这场不白之冤心有微词,现在看到薛凤仪亲自前来并且掏出这些肺腑之言,难免会耳朵发软。 “其实,娘不太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。”薛凤仪凝望梅月婵的目光透着怜惜,一夜无眠,使她眼底布满了血丝,眼角的褶皱又深了许多,新生的皱纹更是像这个家的风波层出不穷。薛凤仪长长叹了口气,继续道:“但是二嫂有些说不清楚的证据,我不安抚她,不给她一个交代,是肯定不行的。”薛凤仪感慨地摇了摇头:“她不像你这么乖巧。” 梅月婵和梅君沉默地听着,事到如今,除了忍气吞声又能如何。 “娘害怕这个家四分五裂,发生任何事,哪怕委曲求全只要能压下去相安无事,就是我最大的心愿。”薛凤仪垂目望着地面,带着沉痛的眼神有些恍惚,像是陷入了一个拔不出的梦,声音也变得飘摇,在屋子里缓缓回荡:“家丑不可外扬!一家人不要去分什么对错高低,只要安生合睦就好。我曾经在外面住了很多年,孤儿寡母形只影单。并不是我做错了什么,只是因为陆家不接受我,我必须忍气吞声,一天天的熬。仅仅就是因为那个女人――” 话到此处,噶然而止。憋在胸中多年从未提及的郁抑,像一块坚硬的石头,压的她喘不过气来。今天不经意间脱口而出,却仿佛突然间卸下了一些,薛凤仪扬起脸不禁深吸了一口气,接着又是一声长叹。 这突然而至的故事,让梅月婵两个人忘了身上的疼痛,诧异地瞪大眼睛。 往事如梦说来话长,幡然回头,竟然几十年光阴从指尖划过。薛凤仪说完那些早已尘埃落定只剩背影的往事,显得极为平静,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愤恨交加,所以从来不敢触摸,没想到时间真的可以让风云浪潮成为灰烬和死水。 “原来真有一个大娘的存在。”梅月婵仍有些难以置信,喃喃道。 薛凤仪面色淡然,轻轻点了点头:“是,我只是个二房。” 梅月婵又问:“那个女人呢?” “她死了。” “娘亲眼看到她死了吗?” “看到了。”薛凤仪点头,声音有些干涩:“她跳崖自杀,我看到她的时候,她的脸已经血肉模糊,没有了气息。她为了把我撵出陆家,付出了一条命的代价,所以另一种说法是我的到来引起了陆家的家破人亡。事情过去了很多年,我的身上都背着这种诅咒,她死了,我却一辈子也洗不清了。所以到了我的孩子手里,绝对不能再出这样的事……” 房檐滴落的一滴雨水,映射着太阳的光芒,砸在大嫂手中鲜红的剪纸上。她半张双唇面色苍白,哑然而僵硬。过了很久,才放轻脚步小心翼翼退下台阶,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。 林妙龄在门帘后面,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太阳底下悄然远去的身影。彻夜不休的噩梦,搅得她心神不宁。直到那个身影抬脚进了屋,林妙龄才面无表情将嘴里新嗑的瓜子皮,重重地吐在地上。